2013年7月19日 星期五

大埔拆屋事件:我從凱道回來


0720補充:
突拆大埔四戶 劉政鴻:天賜良機
7/19 晚上9:30 警察摸黑包圍張藥局 強硬施工劃設道路標線
環境報導:718 大埔拆屋記 (獨立記者報導)
補充說明:我文中說到「四戶沒有家可以回」是當時寫文章恍神,實際全數拆除的應該是張藥局跟柯家,另外兩戶是部份拆除。 




  我從凱道回來。正確的時間點是,我大約在十八號的十點十分左右抵達凱達格蘭大道/台北賓館前,經歷一個小時多以後我離開凱道回到我溫暖的家,但是大埔的四戶,卻沒有家可以回了。
  
  關於大埔事件有許多資訊在網路上流通,昨晚看到台灣農村陣線發布了早上要前往凱道的消息,因此我就請了早上的假決定要到現場去。(關於大埔,你可以看這裡) 但我在現場感受到的除了深深的無能為力之外,真的感受不到其他東西(連稱得上憤怒的情緒也沒有),這篇文章,我只能用一個不深不淺的紀錄方式來撰寫,因此沒什麼值得流淚或拍桌怒喊的部分,只是如果能有多一個人發現或因此關注了這件事情,我想這樣也很值得。
 
 
雖然說是到總統府前陳情,但其實離總統府還非常遠
  跟其他抗爭活動不同的地方是自救會抗爭現場的氣氛很「平」。
  大家的情緒很平,發言的內容很平,作為也很平(不是和平的平也不是平靜的平,就只是平而已)我想這可能是因為大家心裡都已經有個底,知道大埔那四戶今天保不住,那時候我的腦子裡不斷在思考「憤怒是有用的嗎?」、「要怎麼做才能夠達到他們最希望的訴求?」、「他們的訴求除了原屋原地保留之外還有什麼?」、「我們還能做些什麼?」
 
  還在思考的時候旁邊傳出「免講矣啦,咧拆矣啦」(不用講了、在拆了啦!)的聲音,大家開始有點騷動,可以看到有些年輕人好像要做什麼事情,在講悄悄話(後來知道他們是要醞釀前往總統府,要找年輕的人走前面)在現場唯一的民意代表把話說完以後,主持的人突然帶著大家要往總統府的方向走,要走進總統府裡面陳情,這時候警方開始聚集在離總統府最近的唯一出口,阻擋不讓民眾走出『意見表達區』。


  有一些人在這一波行動中成功離開了,往總統府去,而大多數的人也包含我,就被留在『意見表達區』裡面,警察哪裡也不讓你去,衝突結束後也把靠近總統府的出入口封起來,要你從後面繞出去。大家喧鬧一陣,有些媒體還在現場,因此自救會的人把布條展開來,現場安靜下來,有些記者開始做報導敘述。
 


  安靜一陣子以後,有些年輕人打算從側邊翻出去支援『前線』,警方慌慌張張的指揮要求『牽圍』住民眾,拿著麥克風的長官不斷的重複要求大家不要衝撞警察、注意人身安全、請回到意見表達區內、不要影響人車交通……等等。
  我站在人群中感到無窮的荒謬,這是一群即將失去家園的人民的抗爭,政府官員不斷的踩線犯規,而來到這裡抗爭的人卻連踏出這個小方框一步的自由都沒有?後來有人領著大家想從後面繞走斑馬線到對面去,再往總統府方向走,我跟著領頭的兩個女生跑,警察也繼續慌張大喊要牽圍民眾,當有個離我們比較近的男性警員走到我身旁舉起手要我停下來的時候,我問了他一句:「我要合法的走出這裡,為什麼不可以?」然後就繼續前行,他也沒有真正要阻止我的意思,放行以後等其他警員來,再把來不及往斑馬線邁進的人們圍住。

我走到對面後,發現人群又被警察包圍,直接圍成一個矩形了


  

這是零散被困住的群眾,在上圖的紅色圓圈處

  走到這裡,其實我已經沒有繼續前進的打算,一方面是我跟家人說好中午過後就要回到工作崗位,一方面是這整個活動一直讓我質疑自己來到這裡的原因,我來了,我跟許多人一樣拿著相機,拍攝這些衝突畫面,但是我給了什麼樣的實質幫助嗎?我一直害怕自己並非真心關心這些人,害怕自己只是一隻嗜血的動物,嗅聞到他人的不幸而前來觀禮,關於這點我還在釐清,但村上春樹曾說過的話總是給我一股力量,讓我相信我對於體制以及高牆的質疑不是錯誤,而是應該做的事。



  現場有很多穿著『守護樂生』字樣的年輕人,我看著他們想起在奇摩新聞區底下留言的那些人,他們坐在電腦前,指控這些付出心力時間的人「無聊、太閒、政治操作」,我每每看到都感到很生氣,台灣社會有這麼多令人憤怒的事情,有一些人願意放棄自己的娛樂、放棄自己的時間來幫助這一些他們不認識的人,為什麼還要被貼上這樣的標籤?即便他們的出身背景真的與執政黨有所不同、甚至對立,但他們所做的事情難道不是值得被鼓勵的?
  我相信深入參與一個社會事件的人,會因為理解其他事件中弱勢族群的辛苦及困難之處再一次挺身而出,並且給予支持跟處理方式的建議,不管動機是什麼,總比起鍵盤毒舌評論要好得多。

壹電視的記者來採訪玩完,阿姨邊講眼淚邊流

  我雖然一直關注社會議題,但是到最近才真的開始會想走出來參與,受不了在討論這些事情的時候,總是說有人說「沒辦法」、「沒用啦」、「忍耐一下就過去了」、「很快就遺忘」這類的回應,也受不了官員們總是偷偷摸摸彷彿竊賊、鴨霸過分有如強盜的行為。

  離開之前,我和現場的兩位捍衛苗栗青年聯盟的召集人&發言人聊了一下當時的情況,電話聯繫留守大埔的同學都已經被帶離現場,並且有搬家公司進入打包張藥局的家具以及藥品,政府用了調虎離山之計趁著張藥局的家人都不在現場時決定強制拆屋,還讓警察坐遊覽車到現場而不坐警備車掩人耳目。

  我問「那麼接下來你們的打算是…?」
  發言人很有精神的回答我:
  「當然是繼續抗爭啊!一定要原地重建,而且藥品一定要通通給我放回原本的位置,錯了一個都不行!」

  我想這可能是我一整個早上感到最溫暖的時候。
  捍衛苗栗青年聯盟才剛成立不久,由於在劉政鴻上任以後的爭議弊案實在太多,大家如何陳情也陳情不完,所以他們才會挺身而出,不論是不是苗栗人,我相信他們都很樂意接受大家的協助,所以只要關心大埔事件、苑裡風車事件…等等跟苗栗有關的議題,都可以加入他們的行列!

  很多人會認為保留戶的存在有爭議,卻沒有想過整個開發案都有爭議,再退一百步說,憲法難道不是保障人民自由居住權利?爭議未釐清的這些時候就強制拆屋,現在是要比誰比較土匪嗎?無怪乎會有學生到縣長家潑漆,我都想去了。

  說到這裡不得不轉貼楊雅喆導演今天刊載在蘋果日報上的文章,有很多人都為了生活正努力奔波,為了孩子的學費、下一餐的溫飽而努力,所以可能沒有辦法花時間關注這些事情,這都是在所難免的事情,誰也責怪不了,但是當你親身參與其中,千萬別用輕蔑的態度去否定為弱勢族群發聲的人,在你眼裡,這些人彷彿都有心機、有目的,可是在需要幫助的人眼裡,他們卻是大海中的一根浮木,是這浮木讓他們有持續抗爭的勇氣、不至於放棄自己。而你若不幸因為工作必須站在弱勢族群的對立面,請多思考一秒鐘,除了『法律』以外(就算從法律來說大埔保留戶被拆除也不見得合法)的是非觀念。
  『依法行事』這四個字是最不負責任的,這四個字說明了責任不在你、你只是『必須順從者』,但是在執行之際,你是否認真想過這件事情的是非對錯?還是你就像下令毒殺猶太人的軍官一樣,面對質問時只能回答出「我只是依法行事」?

  請大家站出來。昨日有士林王家,今日有大埔四戶,明日呢?我們自身的居住權利到底有什麼可以保障?不要讓「民主」這個美麗的名詞沾染上污穢,選舉的時候我們少數服從多數,但是拆不拆你家的房子,真的可以少數服從多數嗎?

  另外附上也有到現場參與的SPIN所寫的親身經歷

本日最諷刺照片。






- - - - - - - - - - 生活上的小事 - - - - - - - - - -


當納粹來抓共產主義者的時候,
我保持沉默;
我不是共產主義者。

當他們囚禁社會民主主義者的時候,
我保持沉默;
我不是社會民主主義者。

當他們來抓工會會員的時候,
我沒有抗議;
我不是工會會員。

當他們來抓猶太人的時候,
我保持沉默;
我不是猶太人。

當他們來抓我的時候,
已經沒有人能替我說話了。
 
 
 
引以為誡吧,各位。

2 則留言:

  1. 看過昨天(過了12點)的新聞後,覺得您網誌上最後一張照片真是勝過任何千言萬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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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 我當時在現場,看到那個牌子的時候忍不住冷笑出來… 如果沒有貪念,這個事件還會發生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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